为了它拼个你死我活？不值得。
文 / 修理 & 王丹
01
其实不是什么大事
6 月 19 日上线 Steam，首日反响平平，评测数不过百，在线人数最多数千，葡萄君本以为《捞女游戏》最后的结局，会和那些万千美女包围 like 产品一样，再一次被淹没在同质化的大海里。
坦白说，如果游戏就是这个成绩，也没有引发后续那么大的争议和话题，我觉得并没有周末加班，专门为它写篇稿子的必要性。因为它实际的内容体验虽然扎实，但不值得。
当然，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。《捞女游戏》很快就迎来了自己的转折点：争议骂战登上热搜第 1 名，官方账号和社群相继被关，游戏被迫改名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...... 随着舆论的不断发酵，以及事态的升级，游戏的数据也开始突飞猛进。
游戏在 6 月 20 日迎来了第一波反弹，登顶了 Steam 国区销量榜，位列全球第 4 名，周末在线人数来到了近 9 万的峰值。
截至 21 日晚，据 VG Insights 预估，游戏在 Steam 的销量或达 17.3 万份，收入或达 84.9 万美元（折合人民币约 609.6 万元）。项目组曾透露过游戏的回本线是 37 万套，考虑到今天只是游戏上线的第 4 天，项目回本目前来看问题已经不大。
评测数近 15000 条，感觉 VG 估的保守了
不得不说，这个剧情的发展有点抓马，游戏因为《捞女游戏》这个名字引发了巨大的争议，改名关号。但争议同时也转换成了话题流量，游戏热度因此水涨船高，从本可能泯然众人的命运中搏成了出圈小爆款——同期《美女请别影响我修仙》的销量，才是这条赛道的普遍水平。
如今距离游戏发售已经过去了 4 天，社区风向也发生了一些改变。
最开始，游戏被指以偏概全，设定恶臭，用捞女污名化女性，被质疑情感反诈为何要打上性别标签，是否在挑起性别对立；另一方则认为这样的指控并不公平，捞女和女性不应划上等号，男生不会因为出了个《渣男游戏》而去攻击游戏。
现在，我再去看小红书的首页周内高赞帖子，会发现不乏抨击之声，但不少人还是站在了游戏这边。有人指出：健康的性别关系应建立在拒绝污名泛化与共同反思结构性暴力之上，真正需要击败的从不是异性，而是将人异化为资源的扭曲系统。
而随着实际的游戏体验过后，不少用户都认为《捞女游戏》有点标题党博眼球了，反而是改名后的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更符合实际的游戏内容。
包括一些女性用户，也认为抛开充满噱头和争议的标题不谈，游戏的实际内容并没有真的在制造男女对立，游戏立意也很正常，最后的情节发展甚至有点「正能量」和「魔幻鸡汤」。
一些人认为有问题的不是游戏，而是现在社区里的情绪失控和跟风辱骂，让游戏的讨论氛围越来越像一场群体情绪的误伤。
游戏现在的讨论氛围已趋于平和，乃至不少女性 UP 主都在直播玩这款游戏，有些玩到第三章的纯爱时刻还会忍不住留下眼泪，说话带着哭腔。
就连小红书上，我都很难再找到抨击游戏的新帖子了。很多举报贴其实点进去一看，都是刚建的小号在反串，评论区也是清一色的新号在玩梗复读公式。
我问了几个平常不玩游戏的女性朋友和非游戏品类的社群，结果很多人表示完全不知道这游戏的存在，有的人虽然知道，但也仅限于游戏名字。
这场看起来吵得天翻覆地的性别话题，似乎并没有真的造成多大声量——反对者恐怕比大家想的还要少，一些极具争议的帖子可能只是在吃流量饭。
葡萄君周末两天打通了游戏的多条路线，怎么说呢，我觉得游戏并不值得被大家拿来如此上纲上线，唇枪舌战的严肃讨论。
02
以为是反诈攻略，
其实只是换皮爽文
这倒不是说游戏卖相很差，实际上，因为有扎实的影视化叙事技巧，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的品质在同类游戏里绝对算上乘。
一位资深游戏从业者发朋友圈表示，游戏某段高潮的水平可能超越了导演自己拍的电影
相信很多网友会和我一样觉得，第三章男主与陈欣欣重逢后，在酒吧玩的真心话游戏，是神来之笔：
时隔多年，男主从穷小子转变成了高富帅，但面对同样的真心话问题，他的回答和几年前一样（按好结局推进来选的话），他从始至终都爱着陈欣欣；而陈欣欣则动不动饮酒，还老是发笑，这两个动作有浓厚的掩饰意味，暗示她说自己当初觉得跟男主一块过生日并不开心之类的，都可能是假话。
之后，游戏回放了几年前二人玩真心话游戏的画面。陈欣欣的眼角悄悄滑出一颗泪水，眼神躲闪了一下，她显然发现了男主相隔几年回答的一致性——即便男主被她狠狠捞过，即便男主现在已飞黄腾达，他却从未对她变过心。
即便是哭，她仍想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情绪
游戏没有给玩家看完整的「美女落泪」画面，而是在泪水落下来的瞬间，将镜头切给了酒杯，并配上了冰块撞进酒水的声音……此刻，她饮下的酒，或许有了内疚和感动的味道。
真心话游戏最后，男主调侃说："为什么每次玩这个游戏你都会哭啊？"并将几年前两人的合影送给了陈欣欣
这些台词细节、运镜表达，以及演员的演技，都让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的情绪冲击更显强烈。
只是，除了表现品质以外，葡萄君对这款游戏还有更高的预期：我想了解在爱情诈骗中，加害者和受害者的心理想法。看到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官方的发声后，我期望它能帮我打开认知。
在游戏 Steam 商店页面介绍中，游戏官方写道，他们定价低是因为"多一人体验，就有可能少一人受骗。"
制作组知道游戏选题充满争议和风险，这是条艰难的路，但看到玩家的信任和支持，他们觉得所有坚持都无比值得，希望能和玩家站在一起，去对抗那些「以爱为名的欺诈」。
所以，共情被捞的弱者、试图筑起反诈新长城的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，是否真的可以教会玩家鉴诈、反诈？
关于这个问题，情感博主老暴告诉我，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的部分内容，确实写得挺符合现实，具有参考和学习的价值。
老暴表示，游戏的恋情档案 · 情感解析手册，有不少值得了解的内容
比如，双方对同个行为可能产生不同理解。像第一章里陈欣欣邀请男主来自己直播间，站在男主来看，好像是女神在给自己机会，但站在女生角度看，可能只是希望引点流量，让自己直播间人气高一些。
老暴补充说，现实中部分人被认真对待、感受到特殊照顾后，确实会变得像小孩子一样。关键是，失去成熟的判断力后，可能会进一步迎合对方，践踏自己的底线。
同时，一段关系开始涉及金钱后，可能让支付方产生一种念头：我都给你花钱了，这还不爱你吗？之后他 / 她会竭尽全力证明自己付出和爱过的痕迹，但这种行为反过来也会让他 / 她处于更加被动、弱势的地位。
男主在陈欣欣直播间送礼
至于第二章男主化身捞男后的部分手法，他也表示和现实有相通之处：
都是先以高姿态人设出现在女方面前（男主开着迈凯伦出现在唐晓甜面前，此后露出老板身份），再想办法展示自己是专一的人（假女友出场，男主对假女友嘘寒问暖）；先成为女方需要的人，让女方吃点甜头（唐晓甜有演员梦，男主说自己有影视圈人脉），在对方习惯这样的甜头后，再反吸、诈骗（男主说公司资金紧张，找唐晓甜借钱周转）。
而且，一个情场高手，是会适当抽离，不可能被拿捏的。当其他男生都在迎合唐晓甜时，男主这边越表示不感兴趣、越不主动，女方反而越沉沦："这代表男主和其他普通男生不一样，他有自己的底线，不随便。"
但到了游戏后期，尤其是从第四章开始，老暴发现主线剧情逐渐夸张——类似的案例在现实中确实会发生，只是条件会很苛刻，而游戏里的剧情推进则假得有些离谱。
在通关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主线后，我也体会到些许割裂感。
其一，男主的阶级特殊性和颜值，是多数普通人够不到的。
在第一章里，他是个很普通的底层打工仔，需要兼职送外卖来补充收入。但从第二章开始，他晋升成了老板，而且知识渊博，聊起文学、历史也不落下风……
倘若他还是个送外卖的，陈欣欣是否还会爱上他？他是否还能和各种捞女对抗？不是没有机会，但难度估计会大很多。
其二，游戏里的捞女，人设反转有些相通之处。
每位捞女在初识时，都会给玩家留下高段位高姿态的「难搞」印象。但大部分捞女最终会被男主的真诚所打动，并渴望一个顾家体贴的好男人与自己携手终生……玩家还可以引导她们金盆洗手，回归善良生活。
倒不是说不存在这种可能性，只是，类似的剧情推进，让我觉得游戏里的捞女略显脸谱化，而且人设有些崩塌。
比如混韩国黑道的何月盈。在前期的镜头中，她一直强调："男人都是靠不住的。"；第五章开头，她和手下用酷刑折磨男主的同伴；作为商会领导，她动用手段重挫男主公司，并威胁："接下来一个月，你要当我的狗。"；在自己经营的情色场所中，她挖苦求情离职的小妹，嘲笑男主逞英雄的行为救得了一个落难女性，但救不了所有人……
何月盈在前期的形象非常鲜明，她很冷血残酷，又有机敏的商业头脑；她立于众人之上，不对弱者抱有多少恻隐之心。但在男主展开攻势后，何月盈又一改常态，显得相当清纯温柔可爱。
被塞了口现炸炸鸡后，她惊呆了："为什么这么好吃？"；得知男主真心想做慈善帮助智力缺陷儿童后，她有些感动："你的这一面还挺令人意外的"；前一天还在骂男主："你是不是有病，你发什么神经啊！你给我站住，不然我一定搞死你！"结果隔天就示弱："对不起，昨天情绪有点激动，我想再见你一面可以吗？"……
巨大的反差表现让我觉得何月盈的人设出现了裂痕，也让她之前看似难攻克的描绘显得有些轻飘飘。
其三，游戏后期的剧情重点并不在于被诈和反诈，更像是围绕恋爱攻略、商战、揭发黑社会组织等要素展开。
在第二章中，男主确实用捞男手法，狠狠地诈了唐晓甜，这里面几乎没有感情，全是利益诱惑、欲拒还迎的捞人技巧。但面对后面其他高段位捞女时，男主却玩起了攻略牌，去了解她们的过去，通过抚平她们内心的伤痕、填补心中空缺，来获得信任。
此外，男主和捞女之间的交互，动不动就会牵扯到商会、公司的口碑和利益，还会影响到男主公司的人员安全（何月盈会拿男主公司的命运威胁他好好表现；潘梦娜会拿男主公司人员的私密照威胁）……
以至于玩到后面，我感觉有点跳戏到了「攻略角色、赢下商战、揭露违法组织的大男主爽文短剧」中。
你说玩下来爽不爽？我把所有人都拿下了，我确实爽。特别是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有真 · 影视圈导演坐阵，分镜设计、演员演技都是到位的。这样一款影游互动爽文游戏，配上 29 元的折后价，性价比很高。
但如果抱着学习诈骗、反诈的目的，来玩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，那么前期主线，以及恋情档案 · 情感解析手册，或许会让你有所收获，但后半段主线可能会带来落差感。
也有可能，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不是不想往深了做。就制作人的心里话来看，他们的初衷确实是探讨复杂的两性关系问题，但他也有提到："我们可以探讨的，客观来说是很有限的。"
03
信任从何而来
看到这里，你大概就能理解我为何会对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感到有些失望。
因为它更多只是在利用性别对立的话题性和争议性，讲了一个十分常见的名利故事。
如果你有玩过《名利游戏》，就会发现两款产品的叙事节奏和内容要素是如此相似：生涩男主爱上被名利所困的初恋，在被现实击败后成长转变，逆袭成青年才俊后展开复仇，最后把误入歧途的人解救（攻略）出来，就连女主都是同一名演员扮演 ......
坦白说，如果不是「捞女」的噱头，这游戏的热度，大概率就和同走影视专业化路子的《名利游戏》一样，不温不火。
不过，游戏的实际成绩多少还是说明了美女包围 like 这条赛道还有机会，市场还没有彻底厌倦。但要想在同质化的竞争中杀出来，就不能一味重复套路，换批演员和主题就重新出来卖，得直接换大方向，讲个新鲜故事。
当然，低成本卷量也是个赚小钱的法子。虽然美女包围 like 游戏的销量各有高低，但用户对它们的评价倒是高度一致：基本都是好评。可见目标用户的宽容度。
有时凭借一些故事噱头，产品也有机会以小博大。只是题材尺度不能太超过，否则就会走向另一款争议游戏《监寓》的末路——被锁国区，告别销量。
如果我们把视线拉到更大的互动影游上，会发现如今 6 年过去，《隐形守护者》依旧是这个品类的天花板。后来的《完蛋！我被美女包围了！》其实也没能突破，只是它凭借更低的成本，创造了更大的利润。
有人会说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这次的成功因素之一，是因为专业的影视团队入场，拍出了更好的画面分镜。从结果来说，是的，但这并不意味着，互动影游的未来，一定就是引入更多更强的影视专业人士，来把产品做得更重。
因为投入产出比是个大问题，否则《隐形守护者 2》早该有了。
《隐形守护者》和《名利游戏》的导演笛子，曾经告诉过葡萄君，这两款产品的制作成本差了一个量级，后者的拍摄时间只有 20 天。
再对比《隐形守护者》总制片 Demi 曾在知乎公开过一组数字：《隐形守护者》制作花了 2 年，除去前期筹备，配音 2 周，拍摄 2 个月，后期 15 个月。就知道两者体量的差距有多大了。
而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如果按 33 元的标准价，以及 37 万套的回本线来计算，收入总计需要 1220 万，扣去平台的 3 成，项目的成本大概在 800 万左右——这对于互动影游来说，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，若非大爆，大概率是回不了本的。
另一方面，互动影游这么多年，大家都把重心放在「影」上面了，「游」的部分算是彻底放弃，互动设计早已停滞不前，叙事手法也没有太多进化，差异点只在于剧本和演员。
但是好的演员难找，你稍微留意下就会发现，这些产品的女主演员高度重复；好的剧本更难找，像《潜伏之赤途》这样的长篇作品，笛子表示可遇不可求。
按现在的趋势下去，互动影游最后可能就是做成 Steam 上的短剧：更爽的情节，更快的节奏，更抓马的戏路。而分段式的节点推进方式，天然也和短剧一步一反转的节奏适配。
事实上，已经有很多产品在搬运短视频平台上的短剧爆款进行改造了。
在聊影游赛道之余，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的热议和爆火背后，同样需要我们重视的，是目前男女对立问题的严重性。
葡萄君觉得，这种对立，其实反映了人与人之间极大的不信任和互相揣测。这个时代，多数年轻人的生存压力都不小，会更提防试图接近自己的人。
而看到的对立事件越多，你很可能就会越先入为主对异性感到恐慌：男方会说，自己不想结一个可能被告强奸的婚，也害怕女方结婚只是为了在离婚时分走自己的财产；女方会说，自己害怕被家暴后还要忍受离婚冷静期，担心被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……
情感博主老暴说，自己在游玩《情感反诈模拟器》时，脑子里曾闪过一个想法：社会是否应该多聊点积极的恋爱例子，比如如何在爱自己的前提下和异性建立信任关系，而不是只聊如何打压、对抗异性，搞得像敌人过招一样？
但老暴也感慨说，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罢了。它太难实现。因为信任是前置的付出，但现在大家只要结果，只要实实在在的正反馈保障。而在大多数人际关系中，破坏信任可能只需一刻，修复信任则需要长期的不对等付出来弥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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